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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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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喬跟著宮徵羽進了這棟房子,它裝修得很漂亮,大部分地方都采用了透明玻璃,在晌午時分屋子裏顯得亮堂堂的。

值得一提的是,房子裏的味道很幹凈,沒什麽雜味,文喬進村之後聞到的各種氣味在這裏逐漸消散,她望著走在自己身前的高大男人,不到一月的時間未見,他好像瘦了一些,寬松的白襯衣被風吹得微微晃蕩,某些角度可以通過襯衣貼身時感受到他優美的肩部線條。

“你一個人住在這裏嗎?”

文喬看了看桌上的熱茶,也沒坐下,仿佛隨口般問了句。

宮徵羽轉過身,用手比了比沙發,文喬看了一眼,這才緩緩坐下了。

宮徵羽跟著坐到她對面,將桌上冒著熱氣的茶往前推了推:“喝點熱茶,你一定很冷。”

文喬垂著眼睛端起茶杯,用手托著說:“還好,我穿得比較厚,沒有很冷。”

宮徵羽輕輕應了一聲,用的是氣音,聽著有些有氣無力的,文喬多看了他一眼,他坐在那,好像和她有些生疏,連話都不曉得該怎麽和她說。

文喬心裏有些不舒服,又問了他一遍:“你自己住在這裏?”

宮徵羽這時才緩緩回答道:“嗯。”

又是一個語氣詞,簡短極了,聽得文喬心頭發癢。

“宮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。”文喬忍不住譏諷他。

宮徵羽薄唇微啟,漆黑如墨的雙眸望著她,像是要說什麽,但遲疑半晌,一個字都沒說。

“不說話,是默認了我的看法?”文喬盯著他問。

宮徵羽慢慢閉上嘴,再次“嗯”了一聲。

文喬覺得特別可笑,為自己,也為他。

她放下茶杯,直接站起身,看起來要走。

宮徵羽跟著站起來,長眉微蹙道:“如果你一定要現在就走,等我打電話讓石陽來接你。”

文喬斜睨他:“誰說我要走了?”

宮徵羽怔了怔,又半天不說話,文喬煩得要死,女人大概都很討厭男人該說話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,像個悶葫蘆,像塊凍得很堅硬的冰,偏偏她還拿他沒辦法。

“我只是想看看你一個人住在這,是不是吃飯喝水都是自己來。”文喬說著話就開始在一樓各個房間“巡視”,她很快找到了廚房,看見了幹幹凈凈,不像是開過火的爐竈。

“你沒做過飯?”文喬回眸擰眉道, “你一個人住在這,不做飯,吃什麽?”

宮徵羽仍然站在沙發邊,表情淡淡道:“石陽買了很多面包和飲料,放在二樓。”

文喬微微睜大眼睛:“你就吃了一個月的面包?”

宮徵羽沈默了一會說:“我最近沒什麽胃口,吃什麽對我來說不重要。”

其實哪怕是在他還沒出什麽事的時候,他也對口腹之欲沒什麽要求。文喬本來很愛吃東西,都被他帶的整天青菜白粥,幾乎是半吃素的狀態。

這樣的他,吃一個月面包好像的確不算什麽過分的事。

可文喬聽了,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。

她什麽也沒說,拎起背包直接走人,宮徵羽楞在原地,猜想她大約覺得自己荒唐可笑,懶得再和他說話溝通,忍無可忍地走了。

他從口袋取出手機,給石陽打了個電話,電話一接通,他就說:“我不問你文喬是怎麽找到這裏的,你現在就放下手頭的所有事情,開車來這裏把她接回去。”

石陽驚呆了:“接、接回去?現在?”

宮徵羽低聲道:“給你一個小時,到不了你就回去寫辭呈吧。”

石陽還是很喜歡在宮徵羽手底下吃飯的,可這兩個小時的路程要一個小時趕過去,不是讓他超速超速再超速嗎?

石陽欲哭無淚,想要商量一下時間,但宮徵羽根本不給他機會,說完就掛了電話。

石陽看了看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,眼睛黑亮黑亮地說:“不行,不能輕易接受失敗,我得試試!萬一我一個小時能飛到呢!萬一這一個小時裏又出現什麽好的變故呢?”穩定心神,石陽拿起車鑰匙就跑,邊跑邊感慨,“就是這樣,我這樣的人實在太難能可貴了,除了成功,別無選擇!”

文喬並不知道宮徵羽已經讓石陽來接自己了,她其實也沒打算走,是宮徵羽誤會了。

她拎著背包在村子裏轉了一圈,找到一家小超市,在超市裏買了蔬菜和肉,想了想,又買了一點米,這才拎著東西往回走。

她用了約莫十分鐘走回到那棟鄉村小別墅,別墅大門虛掩著,她也沒多想,側身擠進去,快步進了屋子,將買的菜和米放到廚房後,忽然意識到這裏安靜得有些奇怪。

她轉身出了廚房,裏裏外外樓上樓下轉了一圈,發現宮徵羽不見了。

“去哪了?”文喬疑惑了一聲,看了一眼廚房的位置,還是決定先做飯,她猜測宮徵羽可能有事出去了,反正這地方他也走不了多遠,他也不是小孩子了,她不用太擔心。

想清楚文喬就開始做飯了,熬了蔬菜粥,農村小超市蔬菜蠻新鮮的,她配著瘦肉炒了兩個小菜,全都做好之後,發現宮徵羽依然沒回來。

這就有點奇怪了,她做飯花了幾十分鐘,他怎麽還沒回來?

文喬抿抿唇,只得暫時關火,把飯菜蓋好,穿上大衣出去找他。

這座村子文喬不熟,但想來宮徵羽長成那樣應該挺容易找的。她順著自己來的路轉了一圈,在村頭看到了筆直站立的男人。

明明她只看見了他一個模糊的背影,卻覺得好像感受到了他自內心散發出來的蕭索和茫然。

他在這裏做什麽?

文喬蹙眉走上去,遠遠就喊他:“宮徵羽!”

這聲呼喚讓宮徵羽倏地回過了頭,兩人在鄉村道路上隔著一段距離對視著,文喬將他眼底的錯愕和壓抑克制的驚喜看得清清楚楚。

她有些無奈地嘆息道:“你該不會以為我走了吧?”

宮徵羽薄唇開合,卻發不出聲音,文喬走上前,瞇眼盯著他看了一會,摘下自己的圍巾給他圍上了。

“你穿這麽少出來,是想再生病住院嗎?”她隨口說了句,本是無心之語,卻好像戳到了他的痛處,他身子僵了一下,更沒話可說了。

“回去吧。”文喬也沒多說,抓著他的手腕往回走。

宮徵羽亦步亦趨地跟著她,完全把快要趕到的石陽給我忘掉了。

於是乎,將兩個多小時路程縮短到一個半小時的石陽趕到時,只看到村頭四處飄散的落葉。

“啊。”石陽下車,有氣無力道,“終究還是來遲了嗎?”他扶著車嘆息一聲,“看來我得回去收拾行李,卷鋪蓋回家了。”

話音剛落,口袋手機震動,石陽絕望地拿出來,看到了宮徵羽的微信消息。

【回去吧,沒事了】

石陽:“……”生活的壓力到他頭上咋就那麽大呢?

文喬像牽著孩子一樣把宮徵羽牽了回去。

宮徵羽是回到小別墅之後才知道文喬之前出去是做了什麽。

她買了菜和米,幫他做了一頓可口的飯菜。

坐在餐桌前,看著桌上還熱著的飯菜,宮徵羽內心五味陳雜。

文喬看了他一眼,遞給他筷子說:“快吃飯。”

他擡手接過來,文喬註意到他的手有些幹燥,但依然白皙修長,十分悅目。

這樣一雙好看的手,這一個月都不知道是怎麽糟蹋的。

文喬緩緩收回目光,在心裏不滿地哼了一聲,低下頭吃飯。

這是她的早飯加午飯,早上出門前她都沒來得及吃,現在還挺餓的。

文喬吃飯吃得很香很快,宮徵羽好似也被她感染了,握著筷子開始吃飯。

當可口溫熱的飯菜進入口中時,他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錯過了什麽。

但也沒有那麽激動就是了,因為嗅覺出了問題,只憑味覺,食物的味道他也感知不到那麽完全了。

文喬註意到他吃飯的動作很慢,時時皺眉,心裏琢磨了一下,猜想他大概還在煩惱聞不到氣味的問題。

三兩下吃完了飯,文喬問他:“還要加飯嗎?”

宮徵羽看了看自己還剩很多的蔬菜粥,搖搖頭道:“夠了。”

文喬點點頭,起身先去放好自己的碗筷。再回到餐廳時,宮徵羽也已經放下碗筷不再吃了。她看了看他還剩下不少的飯,輕輕嘆了口氣。

“是因為我做的飯菜不合胃口嗎?”文喬輕聲問。

宮徵羽立刻道:“當然不是。”他望向站在桌子對面的她,“只是我……真的沒什麽胃口。”

文喬想了想,直接道:“是因為聞不到味道,吃飯也受到影響了吧。”

宮徵羽面色僵凝了一瞬,許久才說:“你都知道了……我早猜到會這樣。”

文喬繞過桌子坐到他身邊,看了他一會說:“所以呢?什麽檢查都做了,就是找不出原因?”

宮徵羽微微偏頭,像是不知該如何面對她,只輕輕“嗯”了一聲。

文喬想了想又說:“醫生說你的病好了,身體健康,但就是找不到嗅覺失靈的原因?”

宮徵羽的頭稍稍低下了一些,微微點了一下頭。

文喬見此,沈思了一會說:“你跟我過來。”

宮徵羽這才望向她,眼裏有些不解,文喬不解釋,直接拉住他的手,在他灼灼地註視下牽著他回到了客廳的沙發邊。

“坐吧。”她先坐下,然後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讓他坐下。

宮徵羽順從地坐下,白襯衣的領口紐扣解開了幾顆,更襯得他頸項修長,喉結性感。

文喬盯著他的鎖骨和喉結看了一會,忽然開始脫衣服。

宮徵羽屏息了一瞬,低聲問她:“你要做什麽?”

他那語氣活像是要別人侵犯的姑娘,但其實文喬只是脫掉外套而已,她裏面還穿了米色的毛衣。

聽了他的話,文喬古怪地笑了笑,稍微解開毛衣領口的紐扣,露出白皙的肌膚。

“你過來些。”她朝他身邊靠近,還開口讓他過來一些,這種暧昧的話語,近乎親密的距離,全都讓宮徵羽局促緊張起來。

他無意識地靠近她,頭不自覺放低,等到額頭抵住她柔軟嬌嫩的側臉時,她才輕聲說:“好了。”

宮徵羽怔了怔,沒動,也沒說話。

文喬嘆了口氣,問他:“能聞到嗎?”

他闔了闔眼:“什麽?”

文喬放柔聲音:“別害怕,試著聞聞我身上的味道,確認一下那是什麽味道。”

“別害怕”三個輕飄飄的字輕而易舉地驅散了宮徵羽內心的抗拒。

他好像喝醉了的人般將臉埋在她頸間,其實他不覺得自己可以聞到什麽,只是很想按照她說的做。

他已經嘗試過很多方法,確定自己是真的什麽都聞不到了,他不覺得今天這樣嘗試就會有什麽改變。

可現實往往讓他感到猝不及防。

他聞到了味道。

宮徵羽發現這一點時,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。

他猛地睜大眼睛,更靠近她的脖頸,在她敏感地呼氣聲中啞著嗓子道:“是仙境之橋?你噴了仙境之橋。”

前半句是問句,後半句是肯定句。

他聞到了,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。

明明剛才在餐桌前還聞不到蔬菜的味道,可一靠近她,被她接納,他就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了。

這太神奇了,神奇到宮徵羽幾乎無所適從。

文喬緩緩舒了口氣,有些欣慰地溫聲說:“嗯,沒錯,是仙境之橋。”

仙境之橋是宮徵羽的作品。

它原本的名字不是這個,而是仙境之喬。

這瓶香水,是他送給她的結婚紀念日禮物。

她今天噴了這瓶香水,他聞到了味道。

宮徵羽眼睛微微泛紅,他緩緩後撤身子,和轉過頭來的文喬對視,片刻後,他聲音低啞道:“我沒有騙你,在這之前,我真的聞不到任何味道。”

文喬輕聲說:“我知道。”她看著他,猶豫了一下,擡手輕輕摸了摸他俊秀儒雅的臉龐,他渾身一僵,又很快放松下來。

“我只想問問你……”文喬猶豫了一會說,“有沒有試過看心理醫生?”

宮徵羽瞳孔收縮,好像也找到問題所在了。

他看了這麽久醫生都沒效果,或許是因為他看錯了醫生。

也許他的病因根本不出在身體上,而出在精神上。

宮徵羽沈默下來,面上清冷平靜,良久無語。

文喬看著他,輕聲細語地說:“我來之前去見了一位心理醫生。我把你的情況跟他詳細說了說,他的猜測是……或許你是因為內疚,想用一種方式來懲罰你自己,彌補你對他人的虧欠,所以從精神上選擇失去你最重要的東西——也就是你的嗅覺。”

至於他要彌補的是什麽,懲罰的是什麽,文喬沒直說,但他們心裏都有數。

左不過是她罷了。

原以為宮徵羽聽完依舊不會說話,但他卻開口了。

他突然反握住文喬的手,認真嚴肅地糾正她:“我最重要的東西不是嗅覺。”

文喬驚訝地望著他。

宮徵羽一字一頓道:“對我來說最重要的,從始至終,都只是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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